巴拉圭专题（1）｜南北内陆“核心”下的对外关系

【巴拉圭专题】

当今世界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全球化在曲折中前行。中国与拉丁美洲虽分属地球两端，双边合作却不断深化。然而受制于中国与巴拉圭两国尚未建交，中国社会各界对巴拉圭各领域都知之甚少，展现真实、立体的巴拉圭现状全貌的资料也寥寥无几，这极大地局限了中巴两国之间的合作。

因此，国际治理创新研究院创办《巴拉圭研究参考》。作为国内第一批研究巴拉圭社会现状的刊物，《巴拉圭研究参考》将秉持求真之精神，严谨之探索，致力于从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角度全方位地展现巴拉圭的社会现状，服务于针对巴拉圭的学术研究，服务于中巴友好合作与发展。

《南北内陆“核心”下的对外关系》选自《巴拉圭研究参考》第28期，主要介绍了南美内陆国巴拉圭的历史背景、地理特征以及其区域国家间紧张的地缘关系，并对巴拉圭战争的起源、发展和结局进行深入探究。

一、三国包围下的南美内陆国

巴拉圭和其邻国玻利维亚是南美洲“唯二”的内陆国。位于南美洲中南部的巴拉圭仅有三个邻国，西北与玻利维亚为邻，东与巴西为邻，西与南与阿根廷接壤。巴拉圭面积40.68万平方公里，地势整体低平，两边略高。巴拉圭南边有一条呈西北——东南走向的皮科马约河，发源于玻利维亚的安第斯山脉，是巴拉圭与阿根廷的西段界河。皮科马约河向东南流去，在巴拉圭首都亚松森汇入巴拉圭河，此后继续向南流去，在阿根廷北部小城科连特斯附近，巴拉圭河汇入了另一条大河——巴拉那河。

巴拉圭地理位置

巴拉那河是南美洲的第二大河，世界第五大河，年径流量7250亿立方米，全长4100公里，于巴拉圭东北部小城萨尔托-德尔瓜伊拉（Salto Del Guaira）附近成为巴拉圭与巴西的界河。更准确地说，巴拉圭与巴西之间的界河实际上是巴拉那河上著名的伊泰普水电站。伊泰普水电站位于巴拉那河流经巴西与巴拉圭两国边境的河段，共有20台发电机组（每台70万千瓦），总装机容量1400万千瓦，年发电量900亿度。1973年巴西、巴拉圭两国政府签订协议，共同开发界河长200km一段水力资源，为两国共同拥有。1984年，水电站正式开始发电。当初两国规定，双方各付50%的启动资金，将来的发电量也由两国平分。但由于当时巴拉圭经济困难，一时无法缴纳资金，于是向巴西方面贷款。因此，不光是启动资金，巴拉圭后来建设和运营水电站的资金，均来自巴西方面的贷款，总计180亿美元。历时16年后，1991年5月举世瞩目的伊泰普水电站终于建成，其流域面积82万平方公里，大坝全长7744米，拦腰截断巴拉那河，形成面积1350平方千米、库容290亿立方米的人工湖。

从巴拉圭东部中段的小城埃斯特城开始，巴拉那河就成了巴拉圭与阿根廷的东段界河。随后巴拉那河呈东北——正西方向，“画”了一个漂亮的弧形，向西流到了阿根廷科连特斯，接入巴拉圭河后，向东南流去，最终汇入大西洋。值得一提的是，巴拉那河的入海口河段，还有一个更为响亮的名字——拉普拉塔河，号称世界上最宽的河。

拉普拉塔河流域是阿根廷最发达的地区，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就位于拉普拉塔河西岸。阿根廷总人口约4000多万，而布宜诺斯艾利斯地区的人口将近2000万。拉普拉塔河流经阿根廷与乌拉圭两国，但是由于巴拉圭为内陆国，距离大西洋有一段距离，因此巴拉圭只有一条出海通道，即巴拉那河——拉普拉塔河。换言之，夹在阿根廷与乌拉圭之间的巴拉那——拉普拉塔河，是巴拉圭唯一可选择的出海通道。

巴拉圭与拉普拉塔河流域缘分匪浅，西班牙在统治南美洲期间曾划分了几大总督区，其中一个就叫做拉普拉塔总督区，首府就在有“南美城市之母”美誉的亚松森，也便是今天巴拉圭的首都。亚松森也是拉普拉塔河流域最古老的城市，这样的历史和地缘关系奠定了这一区域国家间关系的复杂性。

二、地缘矛盾激化下的巴拉圭战争

位于拉普拉塔河流域的巴西、巴拉圭、阿根廷、乌拉圭四个国家中，巴西与阿根廷是南美洲两大强国，但作为小国的巴拉圭却曾在公元1864年与其他三国大打出手，这便是南美洲历史上最致命、最血腥的巴拉圭战争（也称“三国同盟战争”）。

南美洲在葡萄牙和西班牙统治期间边界划分并不十分清晰，这导致各国独立后国界划分问题非常突出。比如巴拉那河北岸的米西奥西斯地区，在公元1811年，阿根廷承认该地区为刚独立的巴拉圭所有。但到了公元1852年，巴拉圭又把该地区划给了阿根廷。但由于巴西反对巴拉圭与阿根廷签订条约，该地区一直留在巴拉圭，但争议始终存在。夹在国土面积远远大于自己的巴西和阿根廷两大国之间，再加之乌拉圭在沿海地区形成堵塞，巴拉圭没有在海岸线分得一点缓冲区。由于巴拉圭距离阿根廷核心区拉普拉塔河极近，阿根廷在巴拉圭独立后一度希望将其吞并以扩大自己的北部边界。就这样在夹缝中求生的巴拉圭一面要忍受阿根廷时不时的霸占他们存在争议的边境领土，一面还要源源不断的向阿根廷支付费用，让他们给自己停在其码头的航迹运输货物放行。

受尽欺负几十年，巴拉圭常常敢怒不敢言，但想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补齐自身地缘政治上的短板，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就是在邻国的地缘潜力尚未被充分挖掘时，凭借经济和军事上的短暂优势快速完成扩张。对于巴拉圭，最根本的问题是必须获得一个安全的出海口。此时与巴拉圭一字之差的乌拉圭，毫无争议的将成为第一候选人。

巴拉圭与乌拉圭的区域位置

与巴拉圭相比，乌拉圭虽也被大国围绕却拥有自己独立的出海口，然而地缘政治地位的尴尬性使得乌拉圭长期没能实现内部整合，反而在周边势力的介入下变得党争不断。同时，巴西和阿根廷也一直没有放弃吞并乌拉圭的企图。公元1864年，在阿根廷和巴西的支持下，乌拉圭国内发生政变，乌拉圭红党领袖维南西奥·弗洛雷斯颠覆了弗朗西斯柯·洛佩斯（Francisco Solano López）支持的乌拉圭白党总统贝纳多·贝罗（Bernardo Berró）。接着，巴西开始介入乌拉圭战争，并与阿根廷联盟。洛佩斯判断巴西很快也将对巴拉圭炮制乌拉圭模式，推翻他的统治，凭借着留学法国后引进的一批先进军事武器，他自视巴拉圭为南美第一军事强国，认为其完全有能力左右乌拉圭的政局，甚至将之直接吞并，于是决定先发制人。同年11月弗朗西斯柯·洛佩斯对巴西宣战，巴拉圭战争由此开始。很快，阿根廷就站到了巴西的一边，并且和巴拉圭军队发生摩擦。6个月后，巴拉圭向阿根廷正式宣战。1865年5月1日，巴西、阿根廷和乌拉圭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秘密签订共同反对巴拉圭的三国同盟条约，并组成三国同盟联军。

洛佩斯没想到这场由乌拉圭政变引起的战争会演变成南美洲大陆最大的武装冲突。那时候巴拉圭只有8000多正规军，面对数倍于己的三国同盟，他准备不足，本希望趁乌拉圭内战拖住了巴西的主力之际速胜。但从战争一开始，双方在自然资源、领土面积和武器装备的制造能力等方面的整体实力就相差悬殊，盟国明显占据优势。巴西有人口1000万、阿根廷150万、乌拉圭25万-30万，而巴拉圭只有30万-40万。在军事力量方面，至少是在战争伊始，巴拉圭并不逊色。巴拉圭常备军在28000-57000人之间，还有20000-28000人的后备役军人，战争期间，巴拉圭仅陆军人数便达到50000人，实际上巴拉圭男子已经全民皆兵了。因此，尽管巴拉圭的军队在开始时的装备和训练似乎要优于盟国，在战争开始阶段也取得了一些胜利，但它的对手是三个国家，而且，仅巴西一国，在经济上和人力、物力、资源上就远远超过了巴拉圭。

很快，巴拉圭的劣势便显现了出来，随着人力和资源的日益匮乏，补给严重不足，其难以应对持久的战争。1865年9月，巴拉圭被迫转入防守，三国的联军攻入巴拉圭境内。1866年，双方在图尤蒂展开了一场激战，巴拉圭有4000人阵亡，7000人受伤，盟军也伤亡4000多人。小洛佩斯为了弥补军队人数的不足，甚至征召老人、儿童参战。此后的一段时间，战争陷入了僵局，三国同盟整军备战，巴拉圭却因遭到封锁无法得到补给。1868年5月，双方又在乌迈塔要塞展开了激战。经过一年多的战斗，外援断绝的小洛佩斯被迫突围。1869年1月，巴拉圭首都亚松森陷落。次年3月，小洛佩斯在游击战中阵亡。1872年，持续六年的战争终于宣告结束。

巴拉圭战争导致了阿根廷和巴西对巴拉圭的长期占领，此外还吞并了5.5万平方英里的巴拉圭土地。有资料显示，经过这场毁灭性的打击，巴拉圭的人口由53万减少到22万，其中男子仅剩2.8万。同时，巴拉圭还向巴西和阿根廷支付了巨额赔款。三国同盟也同样付出了巨大代价，在战争中死伤士兵10万人以上。这无疑是人类历史上一场史无前例的惨烈战争。

巴拉圭战争使巴拉圭丧失了154000平方千米的土地，约占其领土总面积的40%。损失最大的是人力资源，据统计，1865年巴拉圭的人口为525000人，而1871年为221079人，其中妇女106254人，儿童86079人，成年男子仅28746人，这种情况对巴拉圭日后的发展极为不利。由于男女比例失衡，妇女为取得男人的欢心展开了激烈竞争，结果造成了普遍的乱婚、私生现象以及男人的懒惰。巴拉圭的男子成为抢手货，这使他们变得更加不思进取。与此同时，重男轻女的思想随着人口结构的变化愈发根深蒂固。巴拉圭的男女比例问题成为许多社会问题的根源。最终巴拉圭政府只能允许实施一夫多妻制，一来规范民众的婚姻状态，二来是增加全国的人口数量。此外，随战争而来的还有霍乱和黄热病等疾病，也给社会经济带来极大的破坏。

战争前后巴拉圭的国土范围

巴拉圭战争对于南美洲来说无疑是一场悲剧。从此，巴拉圭乃至整个南美洲的现代化进程彻底失败了，南美洲乃至整个拉丁美洲走向了半殖民地化的道路，彻底沦为了大国的后花园。